沈清月的指尖變得和石壁一樣冷。

是因為她發現了規律，所以已經沒法相信任何東西了嗎？

白伶看她僵住了，就問她，“要我先爬上去嗎？”

看到白伶真的開始試圖轉身，沈清月的心又猛然提了起來。

那個幻想出來的凸起真的能支撐白伶的重量嗎？

那裏明明什麽都沒有……

白伶會不會摔下來？

不不，她不能這樣想。

沈清月藏著她聲音裏的顫抖，還是點了頭。“嗯。你可以的，一定可以……我相信你可以的。”

眼看著白伶用手把著上面的凸起，然後艱難地轉身往上爬，沈清月簡直比他還要緊張。

她害怕她會害死這個孩子。但是她又必須讓他冒險，這樣他才有可能活下來。

好在白伶雖然胳膊和腿都發著抖，但是還是慢慢地，成功地將自己固定在了垂直的石壁上面。

他真的可以爬上去。

沈清月松了一口氣，然後繼續用語言引導白伶，“你在墻上有沒有摸到噩字？”

白伶艱難的摸索了一下，很快回答道：“沒有啊。”

沈清月心裏一沈。

其實她早就覺得，噩字的出現是有條件的，而不是隨機的。每次在她破解了副本裏的規律，或者發現了重要信息之後，噩字才會出現在近處。

現在她已經證實了石壁的形態是根據每個人的想象而形成的這個設想。如果這個發現足以讓他們離開副本，噩字就應該出現了。

但是噩字沒有出現。那是不是說明，她的這個設想根本沒有碰到這個空間的核心所在。

她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沈清月沈默了一會，只能轉而說道：“你往上爬一爬，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一個平臺？”

白伶頓了一下，“可是……柱子上面不是應該是房頂嗎？”

沈清月越發有點後悔她之前胡亂作出的推斷。

邏輯上來講白伶說的沒有錯，但是那樣對他們很不利。

現在墻面上沒有噩字，大家都相信下面有怪物，她無論怎麽說也沒法解除下面的危險。再說下面的怪物還可能是真實存在的。

要是上面也沒有路可以走，他們就簡直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

“不是的。這個柱子很有可能上面連著一個大平臺。”

白伶聽她這麽說，也沒有質疑，只是越發努力的向上爬著。

沈清月一邊看白伶往上爬，一邊緊咬著牙，焦急的思考。

等一會，就算白伶真的找到了平臺，她也上不去。

因為她根本摸不到石壁上的凸起。

這可怎麽辦。

這時，劉小若抽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救救我啊。你們不要丟下我！”

沈清月突然想到，如果劉小若也相信這裏有可以上去的辦法。

這個空間會不會遵循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

梯子會不會憑空出現？

沈清月心裏覺得沒可能，但是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白伶，你繼續往上爬。摸到了平臺就叫我。我去幫劉小若。”

白伶抿了一下嘴，周圍一片漆黑，他其實很害怕再次獨處，但是沈清月就算在這也幫不了他，劉小若還在哭。

白伶還是點了點頭。“好……”

沈清月想了想，還是把打火機放進了白伶的褲兜裏，然後就向著另一邊走去。

白伶孤零零地貼在石壁上，聽著沈清月離開的聲音，等漸漸聽不到了，就抿著嘴，低下了頭。他要是有個獸耳朵，此時怕是也聳了下來。

白伶完全沒有攀巖的經歷，之前又消耗了那麽多的體力。雖然一直努力的摳著石壁上的凸起，想擡起腿繼續往上爬，可是雙腿卻不受控制地抖得厲害，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他爬不上去了。

可是不行，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沒力氣。

然後掉下去。

白伶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手上再次用力。

他被磨的紅紅的腳掌向上弓起，纖細的腳腕微微顫抖，而腳趾則用力的蜷縮著，踩在石壁的凸起上。

他正咬牙想要提起腳尖，卻突然感覺到腳被握住了。

白伶被嚇了一跳，越發緊張的貼在了石壁上。

是它！

那看不見的存在仍舊居高臨下地，好奇地審視著他，還托住了白伶的腳心。

“不要！”白伶睜大了眼睛，像是一只炸毛的小貓，虛張聲勢的兇道：“不要再碰我了。”會掉下去的。

可白伶寬松短褲下的一雙腿又長又細，此時不得不曲起來，貼在石壁上，抖的厲害。

白皙的腳小小的，腳根踮了起來，圓潤的腳趾緊張的蜷起，看起來莫名的漂亮。

它無聲的觀察了一會，完全被吸引了註意力，並不願意松手，反而將白伶的腳整個握住了。

“？！”腳被抓住的感覺又怪又癢。白伶眼睛瞪大，差點就從石壁上掉了下來。

他急忙抓緊石壁，又生氣又害怕，聲線發抖地叫道：“走開。”

它頓了一下，反而越發靠近，若有若無的涼涼觸感，很快整個繞在了白伶的腳踝上。

白伶頓時緊張的繃緊了身體，小腿卻抖的越發厲害。他非常害怕它直接一扯，就能把他從石壁上拉下去。

但是它的註意力顯然在別的地方，下一秒，奇怪的觸感又順著白伶的腳腕一路升到了他的小腿上，好奇地按了一下。

白伶的小腿一酸，頓時都要站不住了。他立刻害怕地想去踹它，結果一擡起腿就差點失去平衡。

“啊！”白伶咬緊了牙，只能用手死死扒著石壁，重量都落在了手臂上，才勉強穩住自己。

他不斷的用腳尖尋找著剛才踩著的那個凸起，可是卻又怎麽都找不到了。

事實上，他的腳再次連石壁都感受不到了。

又來了！

白伶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手臂力氣不夠，根本撐不了多久。

“清月姐！”

白伶能隱約聽見沈清月在另一邊和劉小若說話。沈清月勸了她一會兒。可是劉小若仍舊非常恐懼，不敢走動。

沈清月沒有辦法，只好對劉小若道：“其實這一段沒有那麽難攀走，你把手往下摸一摸就能摸到一個凹槽，可以用手把住。”

劉小若卻道：“你們走了這麽久，明明都沒有提到有凹槽。”

白伶感覺自己的手抖的厲害，扒著石壁的指尖一直往下滑，他急忙著急地加大了音量。“清月姐！劉小若？”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們似乎聽不見他的聲音。

不行了，抓不住了。要掉下去了！

這時，那個奇怪的觸感再次靠了過來，想托住白伶。

白伶卻害怕地哭了出來，完全不讓碰，反而用力的踹了它一腳。

此時，劉小若也大叫道：“你騙人！你為什麽要騙我？你想要害死我？”

沈清月心裏猛的往下一沈，簡直想要立刻捂住她的嘴。

她很有可能已經上不去了，她做的努力無非也是想要救劉小若而已，可惜她並不相信她。

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畢竟這是人之常情。

可是此時白伶還在爬石壁，萬一他要是聽見這話，起了疑心，豈不會直接從石壁上摔下去。

沈清月想到這，才發現，她一直都沒有聽到白伶的聲音。

“白伶？”

黑暗之中寂靜無比，沒有傳回來任何回答。

沈清月的心立刻提了起來。她屏住呼吸，神經緊張的一直傾聽。

但是沒有聽見東西落地或者屍體被啃食的聲音。

劉小若仍舊驚魂不定，“你們到底想幹什麽，你們到底是不是人？為什麽合起來騙我……”

沈清月沒有再理會劉小若，而是不斷往白伶那邊走去。等走到之前讓白伶開始攀爬的地點，她終於聽到了一點哭聲。

“白伶？你在哪兒？”

沈清月覺得這隱約的哭聲似乎是從下面傳來的，但是她又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在這……”下方真的傳來了白伶斷斷續續的聲音。“我掉了下去。”

白伶雖然小聲的哭著，可是聽著完好無損，並沒有受到攻擊。

沈清月緊張的問道：“你掉到了地面上？”

“沒有……”

“你那裏有平臺？”

“沒有。”白伶哭的更厲害了。

白伶想要踹它的時候就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順著石壁掉了下去。

白伶本來以為他死定了，可是他掉了一半，又突然被卡在了空中。

好像有看不見的人托住了他的大腿，然後把他固定在了墻上。可問題是，托著他的明顯不是人。

白伶這回完全憋不住眼淚，徹底情緒失控地哭了起來。

因為他整個人都落在了鬼的懷裏。

它沒有體溫，沒有呼吸，沒有身體，根本就像是一團空氣，或者是這黑暗本身一樣。即使白伶現在似乎是卡在了它和石壁之間，白伶也還是什麽都感受不到。

白伶不知道它會直接吃了他，還是很快就會讓他掉下去，被別的怪物吃掉。

但僅僅是此時這個詭異的情況，就已經讓白伶害怕的渾身發抖。

他止不住的輕聲嗚咽著，熱淚不斷地從他眼睛裏湧出來，順著他濕潤的眼睫落下，滑過他的臉頰，然後從他下巴上滴落。

但是本應該落進了白伶的衣領子裏的眼淚卻突然被半路攔截，懸停在了空中，然後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那“鬼”好奇地研究了白伶的眼淚，似是不太明白這是什麽。但它品了品味道，然後就好像覺得很甜一樣，越發湊近了白伶。

冰涼的觸感突然貼在了白伶的下巴上，然後順著他淚流過的痕跡，一路舔著他的臉頰，到達了他的眼睛下方。

白伶先是楞住了，然後又急忙閉上了眼睛，眼睫用力到顫抖。

“嗚。不要！”

那觸感蹭過白伶的睫毛，然後就反覆的在他的眼皮上挪動著，輕輕地吮著白伶的眼睫。

“白伶？”沈清月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在半空中？”

“嗚，有鬼……”白伶閉著眼睛，止不住的哭泣著，那奇怪的觸感還在舔著他的睫毛。“……托著我。嗚嗚……它要吃我的眼睛。”

沈清月內心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白伶明顯很害怕，並且一直覺得纏著他的鬼是惡意的。

但是“鬼”卻一直沒有傷害他。

一方面，這就證明這裏的鬼，或者說纏著白伶的這個鬼，是脫離於想象成真這個規則之外的存在。

換而言之，他們背靠的這個柱子可能完全是他們臆想出來的產物，但是這個鬼卻是真實存在的。

但是真的讓沈清月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個副本裏真實存在的“鬼”，竟然對白伶沒有攻擊性！

這種事情簡直聞所未聞，顛覆了沈清月對這個游戲的所有認知。讓她有了一種白伶沒買彩票卻中了大獎的感覺。

但此時危機的情況不允許沈清月過多的思考，她只能強行壓下內心的震驚，對白伶說道：“白伶，噩字可能在鬼身上。”

既然探索出改變墻壁的規則還不夠，那麽這個奇怪的副本空間的重點則可能全部都是關於這個“鬼。”

“你試著摸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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